概要:录。在这类文字和图像的资料中,红卫兵最激烈的行为似乎只是改换商店和街道的 名称牌子,却没有被打死的老师们的死亡记录。 那些对人的殴打、残害及虐杀,真的发生过吗?就在我们校园里吗?今天的人 们会觉得难以相信。在历史上,有些古代的故事在时间的冲刷下渐渐模糊以致消失 。但是,1966年八月的教师之死,从一开始就未被记录。于是,后人也就无从 知晓。 这种事实记录的缺失,使得仅仅依赖已有的文字或图片记录所作的“文革”研 究,可能凭空而来,意义不明。 这一记录的缺失,在“文革”时代,是由于无情的忽略,还是有意的隐瞒,或 者,根本就是对大规模暴力迫害的一种非直接的指导提倡?在“文革”后,又是为 什么呢?多年来,当我向数百位在学校中经历了“文革”的人了解和记录他们的故 事时,这个问题常常萦绕脑际。 三十年过去了。现在,至少应该是寻回这一段缺失的历史的时候了。八月又已 经来临。年复一年,你们的亲人会一一哀悼你们的死亡。但是,这一次,我希望可 以一起哀悼你们中的每一位。不但哀悼你们之中我已经了解到的名字,也哀悼我还 不能知道名字和人数的全体受难的老师们。 你们是怎么死的?你们因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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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在这类文字和图像的资料中,红卫兵最激烈的行为似乎只是改换商店和街道的
名称牌子,却没有被打死的老师们的死亡记录。
那些对人的殴打、残害及虐杀,真的发生过吗?就在我们校园里吗?今天的人
们会觉得难以相信。在历史上,有些古代的故事在时间的冲刷下渐渐模糊以致消失
。但是,1966年八月的教师之死,从一开始就未被记录。于是,后人也就无从
知晓。
这种事实记录的缺失,使得仅仅依赖已有的文字或图片记录所作的“文革”研
究,可能凭空而来,意义不明。
这一记录的缺失,在“文革”时代,是由于无情的忽略,还是有意的隐瞒,或
者,根本就是对大规模暴力迫害的一种非直接的指导提倡?在“文革”后,又是为
什么呢?多年来,当我向数百位在学校中经历了“文革”的人了解和记录他们的故
事时,这个问题常常萦绕脑际。
三十年过去了。现在,至少应该是寻回这一段缺失的历史的时候了。八月又已
经来临。年复一年,你们的亲人会一一哀悼你们的死亡。但是,这一次,我希望可
以一起哀悼你们中的每一位。不但哀悼你们之中我已经了解到的名字,也哀悼我还
不能知道名字和人数的全体受难的老师们。
你们是怎么死的?你们因何而死?
我们无法询问死者。你们已永远沉默。
但是活着的人应该说出事实。
三、第一位受难者
八月五日,1966年,在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女子中学,高中一年级的一些红
卫兵学生发起“斗争黑帮”。学校的三位校长、两位教导主任,被揪到操场上,跪
住地上被“斗争”。学生绐他们戴高帽子,挂上黑牌子,把墨水倒在他们身上。接
着,又要他们敲着畚箕自报“罪行”游街。又逼他们“劳改”,在小操场上挑重担
、打扫厕所。有学生用带钉子的棍子打他们,用开水烫他们。在两三个小时的折磨
之后,校长卞仲耘倒在宿舍楼的台阶上。这时打人者们才歇手。两个校工把她放在
一辆垃圾车上,推到校门旁边。医院就在学校对门。这辆手推车在校门边停放了两
个小时。等送到医院,人已经死去多时。
卞仲耘校长那年五十岁,已经在这所学校工作了十七年。
同一天被打的其他四位老师,都受重伤。教导主任梅树明的背上血肉模糊,衬
杉上布满钉子钻出的洞。胡志涛老师身上被打出十四处骨折。
这所学校的红卫兵成立于1966年7月31日。卞仲耘校长被打死于8月5
日。8月18日,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一百万红卫兵,这所学校的红卫兵领
导人宋彬彬给毛泽东带上了红卫兵的袖章。毛泽东臂带红卫兵袖章的照片登在报纸
头版,还被印成彩色宣传画到处张贴。得知她的名字是“文质彬彬”的意思之后,
毛泽东说:“要武嘛。”这段对话发表在报纸上。以后,连人带学校,都一度改名
为“要武”。
死者已经化为灰烬。将来的历史学家,很难发现卞仲耘校长的死亡记录,更不
要说她的死亡经过及原因。她的丈夫王晶尧先生,在“文革”被“否定”后,曾努
力想在学校里为她刻一块石碑或种一排树,以作纪念,未果。
1993年夏天,我去这所中学,现在已经改名为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实验中学
,看到1966年校长被打死的地方——一座五层的学生宿舍楼门前的台阶上。楼
房依旧。住在楼里的三个十七岁的高中学生,问我:“真的吗?以前的校长被打死
在学校里?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四、公然的普遍的暴行
你们的死未被记载,并不是因为无人知晓。这些暴行都是在人们面前公然施行
的。
暴行也不是只在一、二所学校发生。在我所作的一项涉及八十五所分布于各地
的学校的调查中,未发现有一所学校未发生打老师的暴力行为。打的方法,有拳打
脚踢;戴高帽子游行;在胸前挂大牌子,牌上写有“黑帮”“反革命”等罪名及人
名,人名上都打着红叉子,有如法院布告上的死刑犯;用带铜头的皮带抽;在“斗
争会”上低头弯腰,两臂后举,被称作“坐飞机”或“喷气式”;剃去女老师的半
边头发,专门的名称叫做“阴阳头”。
在每个学校都有“牛鬼蛇神队”,又叫“专政队”或“劳改队”。有百分之十
以上的老师被打入其中,每日被罚做重活或脏活,并且被打被侮辱。侮辱之一是唱
“牛鬼蛇神歌”。歌词如下:
我是牛鬼蛇神
我是牛鬼蛇神
我有罪
我有罪
我对人民有罪
人民对我专政
我要低头认罪
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
我要是乱说乱动,把我砸烂砸碎,
把我砸烂砸碎
这个歌又叫“嚎歌”,因为被逼唱者不被当作人,故只能“嚎”而不是“唱”
。这个歌由北京第四中学的一个学生所作,迅速传开,全国都有。
1966年8月19日,北京第四、第六、第八中学的红卫兵在“中山音乐堂
”开“斗争会”。在舞台上,在数千观众面前,高呼口号,拳打脚踢,挥舞铜头皮
带。北京市教育局长孙国粱被打断三根肋骨。第八中学副校长温寒江被打得昏死在
台上,血流了一地。据目击者说,被打的数十人,面部肿胀,五官不清,头大如斗
,“都不像人样了”。
在离天安门广场只有几百米远的北京第六中学,红卫兵把音乐教室改建成一座
监狱。房顶上建有岗楼,有一大功率电灯泡彻夜长明。监狱墙上写有“红色恐怖万
岁”。这座监狱存在了三个多月,长长短短的关进校里校外的不少人,在其中打死
过三个人。有九名这个中学的老师从头至尾被关在那里。其中一人被放后一个月便
死去。
北京大学附属中学的副校长、化学老师刘美德,不但被毒打,被剃头,有一天
还被命令跪在一张桌子上,一个学生站在她的身后,把一只脚踩在她的背上——摆
出毛泽东在一篇文章中说的“把他们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的姿势,由北京日
报的一个记者专程前来拍了照片。拍完照片,这个学生把她一脚踢下桌子。刘美德
当时怀孕。后来,她的孩子生下不久就因先天受伤而死去。
打老师的暴力虐待从北京传往各地。在上海,在天津,在江苏,在四川,在广
东,在福建,在浙江,在陕西,在山西,类似的事情都发生了。上述故事不是零散
的偶然的意外事故,而是一场大规模的迫害的一部份。
实际上,这些暴行因其能公然施行而更显威摄力。这些暴行都曾在“革命”的
名义下大张旗鼓地进行。无人抗议。无人记录。
五、死者的名字
1966年8月17日,北京一零一中学的美术教员陈葆昆被打死。8月22
日,北京第三女子中学校长沙萍被打死。8月25日,在北京师范大学第二附属中
学校内,一天内打死了三个人,语文老师靳正宇,共产党支部书记江培良,一个学
生的母亲樊希曼。8月27日,北京宽街小学校长郭文玉被打死。10月1日,北
京吉祥胡同小学校长邱庆玉被打死。北京第六中学的一个孤身老校工徐霈田也在那
个夏天被打死,他的死日还没了解到。
根据政府的统计,1966年8月、9月两个月中,北京市有1772人被打
死,但是他们未提其中有多少是教师。
还有的老师在受到侮辱或毒打后自杀了。这里能举出的名字有:北京大学历史
系教授汪钱,服杀虫剂“敌敌畏”,死于1966年6月11日;北京大学中文系
共产党总支书记程贤策,服“敌敌畏”,死于1966年9月2日;北京第二十六
中学校长高万春;北京中古友谊小学教导主任赵光谦,跳楼;北京史家胡同小学校
长赵香蘅,跳楼;清华大学附属中学化学教师刘树华,跳楼,死时二十六岁。
有的老师在受折磨后死去。1966年8月4日北京大学英文系教授吴兴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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